第一章红榜与玩笑七月的阳光，带着盛夏特有的炽烈，

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市一中庄重的鎏金校门上，

也将校门口那面巨大的红色光荣榜映照得格外刺眼。林柚站在攒动的人群边缘，

手心因为紧张和期待而沁出薄汗。她的目光，像所有心怀忐忑的考生一样，

在那一长串密密麻麻的名字和分数间急切地搜寻着。心跳如擂鼓，一声声敲在耳膜上。终于，

在榜单中下游的位置，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——林柚，总分657分。

下面一行小字清晰地标注着：超一中录取分数线4分。一瞬间，

巨大的、几乎是不敢置信的狂喜像烟花般在胸腔里炸开。她考上了！她真的考上了市一中！

那个她过去大半年里，拼尽了全力，在无数个深夜里与数学题死磕，做梦都想要到达的地方！

嘴角不受控制地想要上扬，一种轻飘飘的、仿佛踩在云端的眩晕感包裹了她。然而，

这份喜悦仅仅持续了不到三秒。她的视线几乎是本能地、带着某种确认与分享的冲动，

向上移动，习惯性地去寻找那个永远会排在她前面很远位置的名字——江辰。

目光扫过几个陌生的名字，掠过几个意料之中的学霸……没有？她微微蹙眉，

下意识以为是自己看漏了，又仔细地从榜单前列重新向下梳理。一次，

两次……那个理应出现在年级前三十，稳稳占据榜单上游的名字，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，

遍寻不见。一丝莫名的不安悄然爬上心头。她深吸一口气，强迫自己定下神，从榜单最末端，

带着一种荒谬的、绝不可能的想法，缓缓向上看去。然后，就在她的名字上方不远处，

一个刺眼的名字和分数，像一道冰冷的闪电，劈入了她的眼帘——江辰，总分650分。

下面那行小字，此刻看来像是一纸残酷的判决：差一中录取分数线3分。三分之隔，

云泥之别。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。林柚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，

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了，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，停止了跳动。她呆呆地站在那里，

眼睛死死盯着那两个紧挨着的名字，以及那决定命运的、荒谬的三分差距。她考上了一中。

那个她拼尽全力才勉强够到的目标。可为什么，心里没有半分得偿所愿的喜悦，

只剩下一种冰冷的、沉甸甸的、名为恐慌和愧疚的巨石，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？“哇！林柚！

林柚！你在这里！你太棒了！真的考上一中了！”好友周雨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，

兴奋地从后面抱住她的肩膀，声音里充满了由衷的喜悦，用力地晃着她。林柚僵硬地转过身，

脸上试图挤出一个符合此刻情境的笑容，却比哭还难看。周雨没有立刻察觉她的异样，

依旧沉浸在为她高兴的情绪里，目光也顺着林柚刚才凝视的方向看向光荣榜，

嘴里还念叨着：“让我看看你在哪儿……657！可以啊柚柚！超常发挥了……诶？

”她的声音戛然而止，显然也看到了那个绝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段位的名字。“江辰？！

”周雨失声叫了出来，音量不高，却带着十足的惊愕，在这片嘈杂的背景音里显得格外清晰，

“他……他怎么会没考上？650？！这……这不可能啊！他是不是涂错答题卡了？

太可惜了吧！我的天，就差了三分啊！”周雨连珠炮似的惊呼，

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林柚的心上。她紧紧抿着嘴唇，脸色苍白，

感觉周围似乎已经有几道目光因为周雨的惊呼而投射过来，落在了她和榜单上那个名字之间，

带着探寻和同样的不可思议。周雨终于从震惊中稍稍回过神，她凑近林柚，压低了声音，

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，纯粹是发现某种戏剧性关联的惊讶口吻，

半开玩笑地说道：“我的天……柚柚，你说……该不会是因为最后这几个月跟你坐同桌，

天天被你缠着讲题，‘影响’了大学霸的发挥吧？

哈哈……”她甚至还觉得这个想法有点无厘头，下意识地干笑了两声。

“轰——”林柚感觉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都冲上了头顶，脸颊、耳根瞬间变得**辣的。

周雨这句无心的话，像一根淬了冰的、尖锐无比的锥子，带着玩笑的轻薄外衣，

却精准无比地刺穿了她内心刚刚筑起的、本就摇摇欲坠的堤防。

将她那个从看到成绩瞬间就开始野蛮生长的、最恐惧最隐秘的念头，血淋淋地挖了出来，

暴露在七月的阳光下。是她吗？是因为她吗？那个沉默寡言，却会在她抓耳挠腮时，

默默递过写满解题步骤草稿纸的江辰；那个被她无数次用笔帽小心翼翼戳着手臂，

打断解题思路，却从不曾流露不耐的江辰。那个在最后冲刺阶段，牺牲了自己大量复习时间，

耐心为她梳理知识点、讲解错题的江辰……过往的片段如同失控的电影胶片，

在她脑海中疯狂闪回。每一次的“江辰，这题怎么做”，每一次他放下自己正在钻研的难题，

转过头来……这些曾经让她感到温暖和幸运的瞬间，此刻都化作了沉重的枷锁和锋利的刀刃，

反复凌迟着她的神经。如果不是她把太多的时间浪费在了给她讲题上，以江辰的实力，

怎么可能……怎么可能连一中的线都够不到？那三道选择题的分数，

或许就是他某次为她详细讲解一道大题所耗费的时间？巨大的负罪感像潮水般将她淹没。

她张了张嘴，想对周雨说“别瞎说”，想为江辰辩解，也想为自己开脱，

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，发不出任何声音。所有的言语都苍白无力，

那“三分”的差距和“同桌”的关系，像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。她最终什么也没说，

只是猛地低下头，挣脱开周雨的手，声音细若蚊蚋：“我……我有点不舒服，先走了。

”不等周雨反应，她几乎是逃了似的，踉跄着挤出了依旧围在红榜前的人群。

身后那面象征着胜利和荣耀的红色光荣榜，此刻在她眼里，红得刺目，

红得……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。第二章克制的界限记忆的闸门被轰然冲开，

时光倒流回那个光影斑驳、弥漫着粉笔灰和旧书气息的初三午后。班主任站在讲台上，

手里拿着新排的座位表，声音平稳地念出一个又一个名字和对应的位置。

教室里的空气带着新学期特有的躁动与期待，也掺杂着对未知同桌的揣测不安。

林柚百无聊赖地转着笔，心里盘算着这次会轮到谁“忍受”她的聒噪。

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换同桌了，上一个靠门的“单人雅座”仿佛还在昨日，

那面对着全班同学背影的孤独，她可不想再体验一次。“林柚，”班主任的声音顿了顿，

目光透过镜片扫向她，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考量，“第一排，讲台正下方，和江辰一桌。

”话音落下，教室里出现了片刻诡异的寂静，随即爆发出几声压抑不住的、低低的窃笑。

林柚的脸颊瞬间有些发烫，她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些目光中的含义——看好戏，

以及一种“你也有今天”的微妙快意。她太明白班主任的用意了，

这几乎是一场阳谋：用全校闻名、惜字如金、仿佛所有精力都奉献给了数理化的江辰，

这座公认的“冰山”，来“镇压”她这个活蹦乱跳、管不住嘴巴的“活火山”。

她下意识地朝那个方向瞥去。江辰已经坐在了位置上，正低头看着摊开的书本，

侧脸线条清晰而冷淡，仿佛周围的一切喧嚣，包括他这个新指定的“麻烦”同桌，

都与他无关。阳光透过窗户，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，

更添了几分生人勿近的气息。林柚默默收拾好东西，在那片窃笑声中，

硬着头皮走向那个位于教室正中央、备受瞩目的位置。每靠近一步，

她都能感觉到那座“冰山”散发出的无形寒意。她小心翼翼地拉开椅子，

尽量不发出刺耳的摩擦声，然后像放置易碎品一样，轻轻地把自己的书包放下，

书本一一取出，整齐码好。整个过程，她几乎屏住了呼吸。新同桌江辰，果然名不虚传。

他像一座覆盖着万年冰雪的孤峰，不仅仅是安静，

更是一种沉浸在自己世界里、与周遭彻底隔绝的清冷。早自习，教室里书声琅琅，

林柚习惯性地想起昨晚看到的一个有趣视频，兴奋地转过头，话已经到了嘴边：“诶，

我跟你说……”却在触及他专注侧影的瞬间，所有声音戛然而止。他脊背挺得笔直，

握着笔的手指骨节分明，正在一本厚厚的竞赛题集上演算着什么，

神情是纯粹的、心无旁骛的投入。那是一种强大的、自成结界的气场，

无声地宣告着“请勿打扰”。林柚到了嘴边的话，硬生生被她咽了回去，

化作喉咙里一丝尴尬的吞咽声。她默默地转回头，摊开自己的语文书，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。

她开始变得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。整理书本时，她会用手掌垫着，

避免它们落下时发出“啪”的声响；不小心碰到他的橡皮，会像触电般立刻缩回手，

并低声道一句“对不起”，即使他可能根本没注意到。她像一只误入禁区的小兽，

每一步都走得蹑手蹑脚，生怕触碰到什么无形的界限，引来主人的不悦。而数学，

依旧是横亘在她面前，无法逾越的噩梦。看着练习册上那些纠缠不清的函数图像，

那些看似毫无逻辑的数字和符号，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与挫败。它们像一团乱麻，

堵在她的思路里，让她烦躁又沮丧。有好几次，她被难题困住，抓耳挠腮之际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