短短几句话，如冰锥刺破苏清歌混沌的神智。

刹那间，震惊、悲愤、荒谬……悉数涌上心头。

她想嘶吼、想挣扎，可四肢重得动弹不得，只能任由泪水砸落床榻，混着麻沸散的寒凉，一寸寸冻透了心脉。

再睁眼时，已在卧房。

腿上的疼痛像惊涛般扑过来，她眼前发黑，冷汗瞬间浸湿后背。

她望着谢修辞步入，紧攥着的拳头隐隐颤抖。

“为什么？”

谢修辞淡漠地睨着她：“你弄丢了知微的绣花针，如今取皮还给她，两清了。”

短短一语，却如一记重锤，锤得她头晕眼花。

“我被房梁砸断腿，错过最佳医治时机，去给苏知微植皮，就为了她一根绣花针。”

“你告诉我，这叫两清？”

“她何时绣过一物？在你眼中，我的腿、我的性命，都不及她一根无中生有的绣花针吗？！”

他剑眉蹙起：“你是景渊王妃，即便腿废了，府中也有的是人伺候你。”

“你占了属于知微的东西这么久，现在用块皮补偿她，又算得了什么？”

苏清歌忽然发笑，笑得眼眶发热，眼眶弥上水雾。

新婚那年，太子于御花园设宴，她与官眷赏刺玫花时被扎破手，正与太子议事的谢修辞当即急步而来，执她手查看时，指尖都在轻颤。

那时她笑他小题大做，他却肃容道：“怎是小事，你素来怕疼。”

可自从苏知微出现，他再未问过她疼不疼。

她解释过，争执过，从昔日驰骋沙场、令敌寇胆寒的木兰将军，硬生生变成一个无理取闹的疯妇，只为挽回他们这份情。

可他，却一字不信。

心被他的凉薄戳破过无数次，哗啦啦地往外冒血，她居然还傻傻奢望着，两人能回到当初。

“知微向来大度，你抢她娘亲遗物之事，她便不计较了。”

他语气冷硬，似在施舍某种恩惠：“如意镯可以借给你一段时日。”

闻言，苏清歌再也忍不住，抄起手边的药碗狠狠朝他砸去。

青花瓷四溅，一如她碎裂的心。

“滚！”

谢修辞仅存的耐心瞬间褪净：“苏清歌，你简直屡教不改！”

“知微就是太过善良，什么都不争不抢，才会被你这种人欺辱！”

说罢，他不愿再多待半刻，“砰”的一声摔门而去。

苏清歌无声流着泪，视野浸得一片朦胧。

三年前，她在信中介绍谢修辞时，母亲破天荒月余后才回信。

信中字字斟酌：

【清歌当真思虑周全了？景渊王乃门阀贵族，我们武将与他家世悬殊，娘怕你嫁过去受欺负。】

她信誓旦旦回信保证：【修辞待我真心，绝非薄情之人。】

这半年来，每回家书往来，她都称与谢修辞和谐恩爱，在信中细数他待她的好。

可只有她自己知道，自从苏知微出现，两人的情意就彻底碎裂了。

那些恩爱的过往，从她笔下字句写出来，竟恍若隔世。

目光投向床头匣上的锦盒，苏清歌忍着骨裂未愈的痛，撑起上半身拿过来。

如意镯紧紧贴在胸口，冰冷的玉硌着肌肤，她却不愿松手。

“爹、娘……”她隐忍的唇咬出殷红，终于抑制不住，痛哭出声。

“当初我应该听你们的话……是我选错了人……”

她后悔了。

后悔当初爱上谢修辞，她好悔啊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