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宇的皮鞋踩在地毯上没声音，像条伺机偷食的野狗。我数着他离我还有三步远时，故意转身撞上迎面走来的侍者。

“哗啦——”

托盘里的红酒全泼在了赵宇那身阿玛尼上，深红色的酒液顺着西装下摆往下滴，在米白色地毯上晕开朵恶心的花。

“哎呀！”我捂着嘴，眼里挤出点水光，“赵总，真对不起，我没看见您。”

周围的谈话声瞬间停了，十几双眼睛盯在我们身上。赵宇的脸青一阵白一阵，攥着拳头的指节泛白，估计在心里把我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。

“**故意的吧！”他压低声音，唾沫星子溅到我脸上。

“赵总怎么说话呢？”我拿出帕子慢悠悠擦脸，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听见，“不过是件衣服，至于动这么大火气吗？还是说……这衣服是借的？”

他的脸“腾”地红了，不是羞的，是气的。

“你知道这衣服多少钱吗？”他梗着脖子吼，忘了这是高端酒会。

“多少钱我赔就是。”我掏出手机，点开计算器递到他面前，“说吧，多少？我现在转给你。”

他盯着手机屏幕，又看看周围人眼里的嘲讽，那点嚣张气焰突然泄了，像只被扎破的气球。“不用了。”他咬着牙说，转身想走。

“哎，等等。”我几步追上去，从包里掏出个别针——那是我昨晚缝样品时顺手揣的，“赵总，你领带歪了，我帮你整整？”

没等他反应过来，我已经拽住他的领带往紧勒。别针的针尖擦着他脖子过去，在领带上别出个歪歪扭扭的结。

“你！”他想推开我，手刚抬起来就被人攥住了。

沈泽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后，捏着赵宇手腕的力道不小，赵宇疼得龇牙咧嘴。“赵总，”沈泽的声音听不出情绪，“跟女士动手，不太合适吧？”

“沈总，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……”

“哦？”沈泽挑了挑眉，松开手，“我还以为，白老爷子教出来的女婿，至少懂点绅士风度。”

这话跟甩了赵宇一耳光没区别。周围有人低笑出声，赵宇的脸彻底成了猪肝色。他恶狠狠地瞪我一眼，转身扒开人群就走，背影狼狈得像条丧家犬。

我对着他的背影扯了扯嘴角，刚要转身，手腕突然被沈泽抓住。

“跟我来。”他不由分说拉着我往休息室走，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袖传过来，烫得我想甩开。

“沈总，我们不熟。”我使劲挣了挣，没挣开。

“快松开！”

他停下脚步，回头看我。水晶灯的光从他头顶照下来，在他眼窝投下片阴影。“你想让所有人都看你笑话？”他指了指我裙子上的酒渍，“还是想让赵宇那蠢货回来找你麻烦？”

休息室的门被他“砰”地推开，里面空无一人，只有股淡淡的香薰味。他从消毒柜里拿出块热毛巾扔给我：“擦擦。”

我没接，毛巾掉在地毯上。“沈总到底想干什么？”我抱臂看着他，“帮我解围？还是觉得看我跟赵宇狗咬狗很有意思？”

他弯腰捡毛巾的动作顿了顿，直起身时眼里多了点我看不懂的东西。“三年前，”他突然开口，“林家破产清算那天，我在会议室门口见过你。”

我的心猛地一沉，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。

“你蹲在楼梯间哭，手里攥着块碎了的玉佩。”他看着我，“那是***的遗物，对吧？”

血液瞬间冲上头顶，又在下一秒凉透了。我后退一步撞在门板上，后背硌得生疼。“你想干什么？”声音抖得不像我自己的。

“没什么。”他把毛巾放在茶几上，“只是觉得，你不该是现在这副样子。”

“我该是什么样子？”我笑出声，眼泪却下来了，“像三年前那样，被赵宇指着鼻子骂**？还是像条狗一样跪在白家人面前求他们放过我爸？”

“沈总站着说话不腰疼，你这种住云端里的人，怎么会懂我们这种摔进泥里的滋味？”

他没说话，从钱包里掏出张名片放在我面前。“这是我的私人电话。”他说，“赵宇那人心眼小，肯定会报复你。需要帮忙的话，打这个电话。”

我瞥了眼名片，黑底金字，就俩字：沈泽。连公司名和职位都没印，够**的。

“不用了。”我把名片扫到地上，“我的事，不用外人插手。”

他弯腰捡起名片，重新放在我面前，这次用了点力，卡片边角都折了。“我知道你恨赵宇，”他盯着我的眼睛，“但你一个人硬碰硬，只会被他啃得连骨头都不剩。”

“关你屁事。”我拉开门就往外冲，差点撞上门口的白薇薇。

她手里端着杯香槟，看见我时眼睛都直了，像见了鬼。“你怎么在这儿？”她上下打量我，目光在我裙子的酒渍上停了停，突然笑了，“我就说阿宇怎么气冲冲地跑了，原来是被你缠上了。”

“林静雅，你要不要点脸？”

我愣了一下，随即反应过来——她认出我了。

也是，再怎么改头换面，这张脸总不能换了。

“白**认错人了。”我扯了扯嘴角，想从她旁边绕过去。

她突然伸手拦住我，指甲尖戳着我的胸口：“别装了！你以为改个名字换个发型，我就不认识你了？林静雅，你真是阴魂不散！”

“当年是你自己没本事留住阿宇，现在又想回来勾引他？我告诉你，门都没有！”

她的声音越来越大，引来了不少围观的人。我看见沈泽站在休息室门口，没说话，也没走。

“白**，”我拨开她的手，笑得比她更甜，“饭可以乱吃，话可不能乱讲。我跟赵总只是合作关系，不像某些人，被男人当提款机。”

“你说谁呢？”白薇薇急了，扬手就要打我。

我早有准备，抓住她的手腕往旁边一拧。她疼得尖叫起来，手里的香槟杯掉在地上，碎玻璃溅了一地。

“啊——我的手！”

“保安！保安呢！”

混乱中，有人抓住了我的胳膊。我以为是保安，回头却看见赵宇。他眼里的怒火快喷出来了，死死攥着我的胳膊：“你敢打薇薇？”

“我没有……”

“啪！”

耳光甩在脸上时，我懵了。半边脸**辣地疼，耳朵里嗡嗡作响。周围的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涌过来，裹得我喘不过气。

“打得好！这种女人就该打！”

“看着人模人样的，没想到这么泼辣。”

“肯定是她勾引赵总被白**发现了……”

我看着赵宇那张狰狞的脸，突然笑了。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，不是疼的，是觉得可笑。

三年了，这对狗男女还是这么喜欢打人耳光。

“赵宇，”我抹了把眼泪，声音冷得像冰，“你给我等着。”

他愣了一下，大概没料到我挨了打还这么横。“等着？”他嗤笑，“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。”

“够了。”沈泽突然开口，声音不大，却带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。他走到我面前，挡在我和赵宇中间，“赵总，打女人，很光荣？”

“沈总这是什么意思？”赵宇色厉内荏，“这是我们之间的私事……”

“现在是我的事了。”沈泽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我身上，一股淡淡的雪松味裹住了我，“静设计师是我公司正在考察的合作对象，你伤了她，就是打我的脸。”

赵宇的脸彻底白了。周围的人也炸了锅，交头接耳的声音更大了。

“沈泽这是要为了个设计师跟白家撕破脸？”

“这设计师什么来头啊……”

白薇薇也懵了，拉着赵宇的胳膊小声说：“阿宇，算了，我们走吧。”

赵宇狠狠瞪了我一眼，被白薇薇半拖半拽地走了。围观的人见没热闹看，也渐渐散了。

休息室门口就剩我和沈泽，还有一地的碎玻璃。

“谢谢。”我把外套还给她，声音有点哑。脸上还在疼，**辣的，提醒我刚才有多狼狈。

他没接外套，反而往我身上拢了拢：“披上吧，免得着凉。”

“不用了。”我躲开他的手，“沈总的好意我心领了，但我们真的不是一路人。”

“我帮你，不是想从你这得到什么。”他看着我，“只是看不惯赵宇那副嘴脸。”

“看不惯的人多了，不差你一个。”我转身就走，脚步有点踉跄。

走到宴会厅门口时，手机响了。是医院打来的，护士说我爸今晚情况不太好，让我过去一趟。

我挂了电话，站在路边拦车。晚风吹在脸上，疼得更厉害了。刚才强撑的那点劲儿全没了，只剩下累。

一辆黑色宾利停在我面前，车窗降下来，露出沈泽的脸。“上车，我送你。”

“不用。”

“林静雅，”他突然叫我的真名，我浑身一僵，“你爸在中心医院住院部12楼3床，对吧？我刚让助理问了，情况不算太糟，但需要家属签字。”

我猛地转头看他，眼里的震惊藏不住。他怎么知道我爸在哪住院？

“你调查我？”

“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走弯路。”他打开车门，“上车吧，再晚就赶不上探视时间了。”

我站在原地，看着车里的沈泽，心里像打了个结。这个男人到底是谁？他为什么要帮我？

但我没时间想那么多了。我爸还在医院等着我。

拉开车门坐进去时，我听见自己对他说：“沈泽，我欠你一次。”

我看着镜子里自己红肿的半边脸，还有眼里那点没熄灭的火苗，突然握紧了拳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