爹爹姓孟，叫孟澜。

现任兵部尚书，正妻是宰相嫡次女林念春，八年前失踪了。

他第一眼没认出我。

但我说完话后，低着头死都不看他，还因为紧张忍不住有些抽搐的模样，叫他愣神了片刻。

对，我生来就有抽搐症状。

一紧张，情绪激动，就会发作。

爹看着看着眼眶渐渐红了。

下轿后，不敢置信地走到我身前蹲下，用袖子细细将我脸上的污垢擦干净。

露出一张白净的脸来。

「幺姬？」

见我微不可察地点头，他猛地抱紧我。

「幺姬，真的是我的幺姬……」

随即，他身体一僵，脸上的血色骤然褪尽。

「你刚才说，你娘死了？」

我抿着嘴点点头，试图张嘴说点什么，却被他捂住了嘴。

「幺姬，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，特别是诅咒父母的话。」

我疑惑地眨眨眼。

我没有诅咒啊？

娘亲就是死了呀！

「幺姬是一个人来的？你娘还是不愿意见我，又厌烦了你，才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的对不？」

不等我摇头，他便牵着我脏兮兮的手，走进了尚书府大门。

「走，爹带你回家，爹要把你养成人人羡慕的千金小姐，叫你娘后悔去。」

我摇了摇头，想说不是这样的。

而且，我想带他马上回村子，想让他去处置那些害死娘的官兵。

那些人，我早就查清楚都是谁了，一个都没有漏。

只等着爹去处置了。

可被牵进大门时，他手心的温暖，以及眼前熟悉的院落布局，还是让我忍不住心头一窒。

我很早就有记忆了。

而且这些记忆根本不会褪色。

我记得很清楚，娘亲笑得最开心的时候，就是我们一起住在这个大房子里的时候。

她总说：「有家人的地方，就是家。」

爹爹也是我的家人吧？

所以，这里还是我的家对吗？

那我现在有两个家了，一个是娘睡着的坟，一个是有爹爹的大宅子。

一日。

就一日。

我跟自己说。

就在这个记忆中最温暖的家里，待一日，再走吧！

我已经好久没有梦见娘亲了，说不定，在这个家里睡觉，我就能梦见她呢？

……

大宅子很漂亮，但很多地方和记忆中不一样了。

比如大门口进来后，转角原来有一棵三角梅，每年的花期很长，火红的花朵会爬满整个院墙。

娘和爹是青梅竹马，这棵三角梅是娘亲小时候从宰相府里折来插在这的。

爹爹很珍惜，便护着它生根发芽，最后长成一大丛。

爹爹喜欢娘亲，就总借着三角梅的花势，约娘亲上门看花，约她在花下下棋，经常被娘杀得片甲不留。

娘亲嫁进府里后，他总说这棵三角梅是他们的媒人。

可现在，这个墙角里没有三角梅了，只有一棵开得茂盛的紫薇。

看那紫薇的冠幅，该是种了***了。

我顿下脚步，死死看着紫薇花，爹怎么扯也扯不动。

他顺着我的眼神看去，愣了愣，眼神闪了闪。

「幺姬是不是记得这里原来有一棵红色的三角梅？」

见我轻微眨眼后，他轻笑。

「你那狠心的娘带走你时，你才刚满两周岁，还不会说话。竟是还记得那棵碍眼的三角梅吗？」

碍事？

我心头一刺，收回了被他抓着的手。

是了。

那年，爹爹的表妹兰素素失去双亲，入京投靠爹爹，进门就说这棵三角梅碍眼，鲜红的颜色像极了她爹娘的血。

而且，艳红的颜色，实在庸俗。

还说，爹爹身为文人雅客，怎会在入户门边种这种东西，实在降低了爹爹的格调。

爹爹便真叫人铲掉了那棵亲手护大的三角梅，种下了兰素素最喜欢的紫薇。

说是紫气东来，寓意很好。

说来也巧，种下紫薇花后，爹爹就升官了。

爹爹很是感激兰素素，特意摆下宴席致谢，还给她送了一个白玉镯子。

那白玉镯子是从娘的嫁妆里挑的。

娘亲一开始不给，说那是祖母留给她的遗物。

爹却说：「我们夫妻一体，素素帮了我，可不就是帮了你吗？你何故这般小家子气。」

那一晚，娘抱着我偷偷哭了好久。

是了，这个大宅子里，不仅有最幸福的娘亲，也有最悲伤的娘亲。

小说《幺姬》 第4章 试读结束。